一颜难靳

“以前在组织里听说过那个代号青瓷的年轻后生，”明楼好整以暇地翘腿坐在沙发上，带着几分揶揄，“听说是个身手敏捷，长相不错的学生孩子。”
明诚没有挨着他，像是有些怕他似的坐在了一侧的小沙发上。听他这样说，不服气了：“那你就是身手不敏捷，长得不好看的，奸商。”
“哦？”明楼挑起一边眉毛，颇有兴趣地看着他。
被他这么一看，明诚就蔫下去了，不情愿地说：“好吧，长得还差强人意。”
明楼伸手对他头拍过去：“臭小子，谁身手不敏捷啦！”
明诚在他面前总是不设提防的，这一下也没躲过去，心不甘情不愿地“哦”了一声，就没多话。
房间里灯火通明，温暖如春，即使窗外又是风雪大作，这里也还是一样。

从前两人形影不离，这样的沉默根本算不得什么。明楼在一旁看书，明诚在桌前临帖，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他们操心。天塌下来，还有明镜呢。
分离经年，连共处的沉默也显得可贵。
两人都不舍得再说话。

过一会儿，明诚打破沉默。
“我才不要这个名字，”他扁着嘴皱着眉头，漂亮的手指玩弄着锃亮的打火机，声音沉沉的，“听起来娇滴滴的，像个…像个女孩子家。”
一见他这个样子，明楼就甚是头疼。
他想起来小时候明诚还不叫明诚，只叫阿诚的时候，是多么乖巧可爱的一个讨喜小孩，只知道逆来顺受，连明台都能欺负。
可是现在的明诚啊，是连优秀如明楼都值得骄傲的弟弟。虽然不如小时候懂事，可明楼的所有宠爱都是他应得的。
“所以呢？”明楼假装什么都听不懂，笑得很天真，“代号是组织上给你安排的，我也没办法啊。”
“大哥不是我的上级吗？”明诚瞪圆了眼睛，“总能有办法的吧。”
明楼坐直身子，双手搭在明诚的肩上。眼里收敛了笑意。
“阿诚，从前我没有束缚过你，一是因为怜你幼时遭遇，不忍再给你心理负担。”明楼努力让自己说话语气公正，“再是因为你伶俐，我相信你通过读书学习和生活，能够知事明理。”
“可这种组织中的纪律，你以前从未接触过，我也不苛求你一时半会儿能够全部学通透，可是有一点，你一定要牢记在心。”
“答应我。”
明诚愣愣地点点头，明楼才又开口：“无条件服从上级一切命令，不管你的主观判断是什么。”
明诚想说什么，刚开口就被明楼打断：“你接触的西学较多，满脑子又是自由又是个人又是主义的也很正常。但是无论在哪个民族，哪个价值体系，在军队里只有一条铁的纪律，就是服从。”
“从上而下的管理模式，只有服从才能保证高层意志的实施力度。”
“这些道理，以后你会慢慢明白，尤其当你成为上位者的时候。”
“听明白了吗，我的阿诚？”
明诚认真想了想，点点头，又抬起头有些委屈：“我只是觉得，我只是随意冲你说几句，没有别的…”
“我知道，可是这些道理总是要教给你，不是我，就会是别人。”明楼撇撇嘴，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，“我的人，岂容别人指手画脚。”
“知道了大少爷。”明诚脸红了红，翻了个白眼，往沙发上靠了靠。
那表情还是有些蔫蔫的。
可是明楼不依不挠地凑近来：“阿诚，就是我的青瓷。”
“嗯？”
“美丽，坚强。可我还是想护着，含着也怕化了。”
明楼眼里仿佛有星辰大海，全部是明诚。
“大哥？”明诚有些失措地惊喜，抬起眼睛，嘴角温润的一弧，像一只晶莹的小鹿。
“我该拿你怎么办呢，我的阿诚。”
“你刚才，恃宠而骄的样子真是太诱人了。”
“……流氓。”

可明楼哪容得他分说，猛地吻他，就熟练地把手伸下去，被明诚一把按住：“明楼你有完没完了！”
“没完。”明楼知道他没实意推拒，带着他的手摩挲明诚。“一想到爱你，觉得怎么也不会够。”
明诚望着明楼，他眼里的笃定光芒仿佛足够淹没他对未来的所有不安和恐惧。

灯火温柔。青瓷明艳。
明楼觉得自己当真好福气。

愿此生终老温柔，白云不羡仙乡。

可是毒蛇，偏偏不属于仙乡。